第三节(5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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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请您马上打电话给迪尔曼先生。”
  “谢谢。”
  我上楼去我的套房。这天夜里也非常暖。我在客厅里坐到电话机旁,要求接通“卡尔顿”酒店。那里帮我接通了迪尔曼。他的声音听上去困惑不解:“我不得不赶紧离开。我跟警察局长约好了。医院里说,您的事可能会拖得很长。老天,怎么回事?”
  我笑。
  “没什么!什么事也没有!医生说,是这里的炎热。今天来回跑得太多了。小小的血液循环系统供血不足。”
  “实情真是这样吗?”
  “这话是什么意思?这当然是实情!儒贝尔大夫为我从头到脚做了检查。我拿了药。得防着点太阳。别的我完全健康。”
  “肯定无疑?”
  “您不相信我吗?我向您发誓!”
  反正儒贝尔大夫向我起过誓。
  “那好吧,您别再恼火了。无论如何我是放心了。在我的车子里真是可怕。”
  “这下您又可以彻底放宽心了。”
  “是吗?好吧,我放心了。”
  我想,最好是赶紧再谈起我们的生意:“我没有能够回答您的建议,亲爱的迪尔曼先生。我完全理解您的困难处境,您为此受罪,这从您身上看得出来。”
  “从我身上看得出来吗?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听天由命。
  “对,您这人太正经了,不会喜欢这种事。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,这让我非常抱歉。我也有我的使命,跟您一样也有一颗良心。您请求我的事,我不能做。跟克斯勒谈论此事也没有意义。他绝不会同意这种事。”
  出现一阵阵长长的静默。
  “迪尔曼先生!您听到了我讲的话吗?”
  “不错。那是一个尝试。处在我的处境必须什么都试试。我能想得到,您不会”迪尔曼叹息一声“糟糕的是我看得见,一切将会如何结局。”
  “如何?”
  “肯定不像您或我希望的,卢卡斯先生。”他悲伤地说“而是像上面的那些大人希望的,是的,可能是这样。像不同的人们所希望的那样。这我预见得到。为此我将以我的努力取得成就。一种我憎恶的成就。而您,先生,您将咱们停止吧。每个人都必须做他必须做的。尽管如此我还是谢谢您。”
  “谢什么?”
  “谢谢您的支持。”迪尔曼说。
  啊,我支持
  挂断之后,我冲澡,穿上晨衣,坐到大窗户前的阳台上。十字架路,灯光,大海,一座美妙城市的如今已经如此熟悉的神奇图像。我仍然坐在阳台上。我还能工作。我还可以挣钱。我还有两条腿。我的银行户头上还有钱。我还有我的工资。
  还有。
  但一切都已经注定了,我想。灾难和沉沦。孤独,苦难。结局。也许这样反而更好。昂热拉相信我妻子,而不是相信我。昂热拉结束了我们的这段爱情,因为她不信任我。眼下真是太可怕了,在我这样的年龄,我对自己说。但从长远看——什么叫从长远看?最多看到六个月后,那大概是惟一的解决方法。一定有个上帝,将一切导人他的轨道。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能当场理解,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。我,我现在能理解了。我看透了你,上帝。看来你甚至是善意待我的。因为当我知道了我的真相时,在昂热拉的身旁我如何忍受接下来的那六个月?如果我将真相告诉了她,昂热拉会如何承受它?而终有一天我必须这么做。她肯定会非常勇敢,会安慰我,说,即使他们给我截了肢,她的感情也始终不渝。我的老伙计,我对自己说,如果她还爱你,如果她今天不结束这段爱情的话,她会这么说的。哎呀,跟一个只剩一条腿的男人能好多久?就算他还能工作,他也得有几个月工作不了。因此,他们当然得让你退休,我对自己说,他们没别的出路。你没有了昂热拉。你离开了你的妻子。我宁愿死去,也不愿回到卡琳身边去。我会死去,孤独地死去,请让我孤独地死去。怎么死?在哪儿死?我的银行户头上的钱会迅速花光。我的退休金比我的工资低得多。如果卡琳不同意离婚,她必须得到她的那一部分。如果我截肢了,也许她永远不会离婚,她会想,我也许很快就会死去,那留下的一切就全属于她了,住房、家具、保险,一切。另一方面,假设昂热拉今天没有跟我决裂——作为没有工作能力或只有部分工作能力的人,我在经济上该如何做到?环球保险公司不能留下我,无论如何不可能。干我这一行需要两条腿奔跑。那我能干什么工作呢?挣多点?那我到头来还是会成为昂热拉的累赘。不,不,你聪明地安排好了一切,上帝,我想。非常聪明。就算我现在完了。彻底完了——没有昂热拉。也许我得受到惩罚。也许是因为我这样抛弃了卡琳而受罚。这么没有怜悯,这么冷酷无情。不顾她怎样。就为这事。也许。
  天色已经晚了,十字架路宁静空虚地横卧在我下面。时间旋转。我再三地想着同样的事:我的腿一点也不痛了,它似乎好了。只不过它最迟六个月后就得截肢。有很好的假肢。也许过一段时间后就能勉强走路了。但那时候我还是不能再干重活了。真奇怪,我想,生活之中,早晚之间一切就会彻底崩溃。一切。爱情,幸福,甚至生活本身。
  当我这么坐在那里时,我的身体有时因为对昂热拉的爱情和渴望而抽搐作一团。因为对这结局的忧伤。噢,是的,这一整夜经常这样。但后来我又现实地想起钱、假肢、不能工作和贫穷。我当然也想:儒贝尔大夫有可能弄错了。但我马上就又想:如果一位大夫这么肯定地讲这么严重的事,那他就一定有把握。吞下去吧,我的老伙计,我对自己说,咽下去吧,你的未来就是这样的。你本来不知道什么是幸福,现在你体验到了。一小会儿。上帝不会再给你了。只有这么一点时间。一切就过去了。现在你是孤独一人,你将非常地孤独下去。理查三世里怎么唱的?“你会绝望、绝望地死去!”
  我还没有绝望。截肢不会截死人。大多数不会。也许会。无所谓。我什么都无所谓。钱。两个女人。跟昂热拉的年龄差距。即使没有今天这一天。年龄差距,再加上是个残疾。不,不,上帝做得对,我对自己说。尽管很痛,但我看得明白。是的,是的,我看得明白。我已没有力量,现在再像个疯子似的将我拥有的一切押上去,过上六个月,追逐某种冒牌的幸福。去酗酒、去嫖妓、去赌。数小时后,我心如止水。我想,不,我不会做这种事,而是要规矩地、尽量好地结束此事,毕竟环球保险公司为此支付了我大笔钱。工作将会帮助我忍受一切,失去昂热拉,我的孤独,等待手术。然后得走着瞧。现在你得睡觉,我对自己说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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