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(一)闲人琐事(1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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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1.小酒馆
  赵老三刚把最后两块凳面做好, 把刨子往边上的篓子里一放, 扯过一块巾子从头到后脖子擦了一回汗, 朝着边上正在另一台木工床边扫刨花的伙计喊了声:“我这儿也得了, 先走一步啊。”
  那伙计停了手冲他点头:“您慢走, 一会儿我会收拾的。”
  赵老三笑笑, 敞着怀就往外头走去。
  出得门来, 拐过一个弯,一阵弄堂风吹过,他缩了缩脖子, 把衣裳紧了紧才往外去。
  他来德源县也有年头了,开始在官租坊住着,后来官租坊得竞价了, 虽则价钱也不算太高, 只是这个不安定的劲儿叫他心里不高兴。索幸早些年攒了些钱,便在城里租了间屋子。他倒是也想买, 可这德源县如今愿意出手卖房子的少, 都是租的多, 也只好如此。
  起初都是跟着人四处打零工, 后来觉着也不是长久之计, 就想学门手艺。正好木工行要招学徒,照道理前三年是管吃管住但没有工钱的。现在都着急, 这学徒也从三年改成两年了,两年里没工钱, 不过说好的管吃管住其实也管不上, 就另折了钱给他。
  没多少,基本上够吃的就不够住的,够住的就不够吃的。不过毕竟这是跟人学本事来的,没道理人家还贴钱给你,他也知足了。
  这么一边当学徒一边打零工地过了二三年,出师做了二师傅,总算有了一门能糊口的手艺。
  如今一个月有供奉银二两,另外就看每个月做的活计的件数了。德源县各样作坊多,修补新造不断,倒不怕没活儿可干。如此算来,一个月好的时候能到六七两,寻常时候也有四五两,尽够过日子了。
  租的地方就一个屋子,孤家寡人一个,也不消灶间,一年四两银子。这价钱都够从前在官租坊住四五年的了。不过那里都是租的一个床铺,这里虽小些,好歹是个屋子,也还算说得过去。
  德源县里,这住是最大的一宗开销,只要能有个安稳的住处,过日子还是挺舒坦的。
  以他为例,一早起来,洗漱完了,便直接出门,往街上吃早点去。包子馒头都不过二三文,加碗粥或者咸甜浆儿,七八文就能吃得挺舒坦了。
  这两年德源县的米粮产量高了许多,一些从前种不得东西的田地也都能种粮食了。加上这里几乎家家都养着禽畜,这蛋肉的价儿也比别处便宜。粮食就更没法儿比了,虽也有运去外地的,可那毕竟一路上人吃马嚼的又有折损,没法同本地相比。
  还一个就是这满县的人似乎都好吃,什么不起眼的巷子里都能有几家食铺。上工做活儿的人多,自家做饭不便,还不如索性在外头吃了合算。这吃的人一多,买卖好做了,薄利多销,东西反而又便宜又好,也是许多外地人来了就不想走的一大因由。
  如今不止外地人,上年还来了一群番国人,说是来学什么粮作的技术的。结果过了两年,要回去了,一大半都寻了理由赖在了这里。现在也都开着番食铺和料子铺,学了一口德源话,瞧这样子是不打算走了。闹得衙门还为他们的户籍和税收之事愁了许久。
  吃了早饭就去行里干活儿,中午多半让人叫碗大肉面过来,或者走两步去二荤铺要两个炒菜,买一斤切饼。各人都有自己吃熟的东西,也没法一概而论。反正也花不了十几二十文的。
  赵老三挺好酒,不过这中午是无论如何不敢开喝的。喝了酒手抖眼花,要误了活计就是大事了。
  到了下晌早早了结了这一日的事务,——他最不喜欢拖工的,总比旁人手脚快些,从行里出来,离晚饭还有些时候,正好先去喝一盅。
  后街上有一个开了好些年的小酒铺,就两间屋子,柜台占了半间,剩下一间半放着些小桌子、大酒缸,供人围坐。
  每年立夏开始,白日里这酒铺坐人的屋子四周就都不上门板了,只留个顶和柱,四面透风,十分畅快。到了端午之后,日头越来越晒,还会搭起天棚来遮阴。入秋之后就撤了天棚,渐渐半上了门板,等到风紧气寒时候,里头就生起了火炉,一撩帘子进来,扑鼻热烘烘的酒香,叫人坐下了就不想出去。
  如今秋风刚起,正是半开门板的时候。
  赵老三进了门,老板娘瞧见了便同他打招呼:“今儿来得早啊。”
  赵老三便笑:“中饭吃的大包子,省了功夫了。”看看柜台上排开的大瓷盆大食盒里盛着的各样荤素凉菜,好生迟疑了一回才道,“给我拼个肚片和酱鸭胗,再来两个素的,今儿热乎的有什么?”
  老板娘道:“有糊涂汤、三蒸鱼干和小串荤素丸子。”
  赵老三忙道:“那来碗糊涂汤吧,大碗的。”
  一会儿菜就端来了,一个长盘里一半糟肚片略带着冻儿、一半酱鸭胗切得飞薄夹起来紫红透光,一碟子芫荽梗子拌豆腐丝儿,一碟秋毛豆拼半茄干,又一大陶碗,稠稠一碗热香扑鼻。
  赶紧先端过大陶碗来吃了几口,又把几样菜都尝了,才想起来还没要酒呢。
  又叫酒,老板娘问:“要米酒烧酒?”
  赵老三瞧瞧跟前的几样菜,道:“要烧酒,不用热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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